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啪塔啪塔的主角

發布時間: 2024-07-16 20:55:13

① 急求韓青展的《在雲端》一文!!!(是兒童文學,主角名字叫田馨兒)

在雲端

韓青辰

這個秋天,天藍得讓馨兒想起天鵝湖,純凈、透明、稀薄又脆弱,藍得讓人忍不住想縱情擁抱。
湖邊有雲,那些輕飄飄的白衣勝雪的天使,重疊起來像羊脊背。
這些都算不得美,馨兒在這個秋天發現,樹是畫師。它們靜靜地,枝杈沖天,任意書寫,那些簡約的筆畫如此獨特,還有枝頭葉子,深綠、淺綠,深黃、淺黃。
這一切畫寫在湛藍色的天幕上,背景是太陽。不用剪裁,任何人工都是多餘,只要直接加上畫框,就是一幅美好的佳作。
馨兒遲遲疑疑走在樹下,忍不住欣欣然抬頭望。
1
馨兒在古木參天的師大校園里長大。
一條舊石階斜掛在高高的山坡上,坡頂是爸爸媽媽所在的中文系。那時候爸爸還沒出國,他拎著黑皮箱四處講課,爸爸跟馨兒說得最多的就是再見。
馨兒在林子間玩娃娃家,媽媽常常從樓里跑出來,她像從噩夢里跑出來慌慌張張地喊:「馨兒、馨兒」。
馨兒生來就跟林子、花草、天空親——她愛那些靜靜的物事。馨兒一到人多的地方,會沒由來地慌。馨兒喜歡強化班,是因為門口的那段坡道,兩旁是高達濃密的法國梧桐,人走進去就像一粒種子,小小的,輕輕的,散發著穀物香氣。
馨兒不慌不忙地走在那一幀幀樹畫下,意外地發現了一雙眼,清澈、潔凈,宛如頭頂的天鵝湖。

馨兒坐下來總是找窗。
那是一扇公交車的窗。天空被樓群和樹林遮掩,一閃一閃,像小時候捉迷藏的臉。思緒也跟著一閃一閃,無方向無主題地蔓延。
馨兒一回頭才發現老太太,她提著一籃子荸薺搖搖晃晃。馨兒驚得從椅子上起來,連忙讓座。
因為慌,馨兒沒站穩。車子急剎的時候她歪倒了。
「啊呀,對不起!」馨兒撞到了人。
「是你!」
馨兒和找個人同時叫起來。
馨兒臉紅了,很紅很紅,一波接一波的——從看到老太太開始,到最好摔跤。
「哎呀,這個女娃娃真是好!」
老太太笑起來,像一朵盛開的菊。馨兒永遠也不會忘記她齊整整的白發,豁了牙的嘴,和長滿裂口的手。
那一籃子荸薺,亮亮的、濕漉漉的,像一顆顆動情的心。
從車上跳下來,灰濛蒙的天空有了太陽。白白的、圓圓的,彷彿剪紙。
「再見!」
周末全市的精英或非精英都在強化班雲集,馨兒不想和這個人一起走。
「你等人」那雙眼睛簡直太亮了,有一種情緒直沖馨兒的心。
「嗯。」馨兒抱起書包,幸福地縮著。
兩個人一前一後遙遠地走開來,紙太陽慢慢亮了。少頃,光芒萬丈。又一個晴和的日子。
這個秋天晴和得不正常。
馨兒迎著陽光,眼睛馬上花了。她不得不靠在一棵梧桐樹上。她得喘口氣,仔細想一想。
那雙眼睛固執地停在她面前,像分鏡頭,眼、臉、背影。這個人原來就在強化班。

3
好像是課間,幾個男生在樓道裏海闊天空地神侃。其中一個人聲音非常刺耳,像石子劃在玻璃上。馨兒受不了,抬眼一瞪,就那惱怒的一下,馨兒遇見了那雙眼。
他在嘈雜聲中靜靜地朝她望,好奇,還有驚訝。
馨兒當時很慌。
很久以來,馨兒看見藍灰色的異性就嫌多餘。她沒有跟男生深交過,在她眼裡,他們是異類。隱隱地,讓她覺得危險。就像生怕白裙子弄皺,馨兒刻意和他們保持著遙遠的距離。
爸爸媽媽離婚的那會兒,表姐告誡過馨兒,男人都不是好東西。表姐比她大一輪,在大學籃球隊中當中鋒,剃很短的頭,穿藍灰的衣服。
表姐說話的時候,嘴裡含著梅子。她怕馨兒沒聽清,沖她點點頭,強調一遍,說,真的。神情怪怪的,酸酸的。
這年馨兒讀初二,爸爸去美國兩年了。
那個暑假鎮叫「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」。馨兒怕了陰暗潮濕的家,她一直在外面上課。
馨兒只能上課,一個十六歲的人想要反抗這個世界,馨兒覺得最好的途徑就是考好。考好了有出息才能讓那個叫爸爸的人後悔。
那個濃黑的夜,雨將行人攆上了公交,馬路濕漉漉空盪盪的,路燈一片昏黃,車里擠得厲害。
馨兒上了一天課倦了,她吊在車廂和人群中,腦袋挨著手臂瞌睡起來。一種窸窸窣窣的小動作,隱秘又邪惡,於顛簸和搖晃中偷偷地侵犯過來。
馨兒開始不信,她不忍心把人往壞處想。只容不得她不信,馨兒徹底醒了。她驚恐地抬起頭,看見一個嘴唇鮮紅、西裝革履的矮男人,這個無恥的人正在沖她笑。
剎那間她渾身起了憤怒,還有惡心。她像沖那個人做點什麼,可是,她軟弱得厲害,又恨又怕。
馨兒讓了讓,恨不能將自己真空包裝。
好一會兒,她才不著痕跡地挪開去。是的,不著痕跡,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,甚至連她自己也不想承認。
沒到站,馨兒就沖下了車。雨點啪嗒啪嗒很猛,馨兒沒打傘痛痛快快淋了個夠。
一連好些日子,馨兒都在腦子里拚命抵制、掙扎、逃脫,如果可以,她願意像昆蟲一樣脫殼。
憤怒的馨兒像一截雨中起火的樹樁,這場燃燒註定掩蔽又漫長,似乎永遠也不會完結了。
馨兒無可奈何,只得將自己縮得更緊。宛如鑽進一個玻璃罩,籠統地對這個世界戒備著。決絕著、疏遠著。
許多時候,馨兒像行走在懸崖上,她不敢回頭。她喜歡看天,因為天空坦誠,天空真切。她恨不能做了天上的那朵逍遙的雲。
4.
爸爸出國的時候,馨兒是六年級的小少女了。爸爸的大手摸著她的頭頂揉了揉,那是爸爸稀有的親熱,一想起來,馨兒的頭頂就好熱烘烘的暖。
馨兒心裡是喜歡的,可是她閃身讓開了。
馨兒多羨慕那些瘋女孩啊,她羨慕她們和爸爸手牽手,可以把爸爸當樹一樣往上爬。
馨兒懊惱地想,假如那一刻她順著爸爸的手,小綿羊一樣投進他懷抱,爸爸後來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絕情。
很多時候,馨兒心裡想的是這樣,做的又是另一件事。大人們都喜歡這一套,小孩子一般不懂的,可是馨兒生來就懂。
媽媽把離婚輕描淡寫地說成分手,她怕上著馨兒。
「沒什麼,你們分不分,對我來說都一樣。」馨兒假裝無所謂。
她在看《天線寶寶》,她喜歡看他們扭動的胖屁股,天真又嬌憨。馨兒看的咯咯直笑。
媽媽不再怪她「這么大了還看這個」。從那以後,媽媽盡量由著她,有補償的意味。
更多的時候,馨兒沉浸在枯燥的題海中,她喜歡靜靜地沉浸。她害怕自己空下來。
馨兒痴痴地寄情未來,就像摸黑的人渴望遠方的燈。她說不清自己的理想與信仰。只是一味地渴望亮,渴望天空那樣的真。
馨兒以高分考上三中的時候,爸爸又做了新郎。
媽媽一夜之間就老了,微弓的背總是怔怔的,世界在她面前停滯不前,好像她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。
馨兒在日記里寫:我才不會像媽媽這樣呢,一輩子埋葬在另一個人的陰影里。我要擁有全新的生活、真正的生活。
馨兒越大越覺得骨子裡那股叛逆之氣,小獸一樣,追黏著她。
只是回到林子間,馨兒聞到泥土混合枯枝爛葉的腐臭氣,還有那陣陣松桂之香,就會忘卻一切,輕飄飄軟綿綿,活像做了天邊的雲。
這時候,馨兒會有一種淡淡的甜蜜,淡淡的哀傷,說不出的寂寞了。
5
那雙眼睛是異類中的異類,馨兒第一次看見就沒由來地覺得親,顛覆了記憶和經驗。
馨兒發現自己在尋找和期待時,嚇了一條,忍不住對自己下了禁令,她在日記里寫:最近喜歡胡思亂想,這樣不好,應該刪除。
早上出門,她還做了決定,要是再碰上這個人,就調過臉去。
誰料會在車上撞見呢?馨兒後來發現,她的許多生活都發生在車上,發生在那搖搖晃晃的行進中。
當時馨兒脫口而出說「是你!」多唐突的兩個字啊,透露了多少心事。馨兒死勁兒懊悔,直到坐進教室,她還反復絞著手。
奇怪,那個人也說了「是你」!他為什麼這么說——馨兒的心綳緊了。
馨兒虛虛地坐在教室里,偉大的但丁在牆上一板一眼地告誡她:「測量一個人力量的大小,應看他的自製力如何。」
「要是不上這個強化班多好啊。」馨兒望瞭望窗外的老槐,一陣甜蜜的惱恨湧上來。
媽媽當時有氣無力地說:「高中不比初中,競爭更激烈,你們班的孩子都上強化班,不如我也給你報吧,省的將來你怪我。」
馨兒最怕媽媽有氣無力,馨兒不答應就等於傷人心了。
馨兒這堂課聽得亂七八糟。沒辦法,她把但丁的句子用紅筆抄到日記上。
6
好幾周了,馨兒騎車去強化班。
課間亂哄哄的的都是人,馨兒趴在座位上做題,知道上課鈴響,她才沖向洗手間。
馨兒以為這樣可以免掉許多麻煩,她本能地怕著那個人。
「你好!」
找個人守在橋頭的時候,斜陽穿過凋零的梧桐把世界照得黃澄澄的亮,他周身籠著一圈金。
那雙眼睛明處似火,暗處似泉,笑起來莫名的該死的親,緊綳綳的馨兒忽然就鬆了。
「你是田馨兒,對?」
「你是——」馨兒的臉滾燙滾燙。
「我是白雪杉啊。師大幼兒園記得嗎?我是插班生,我們總一起玩。我帶你玩滑梯,你膽子特別小,坐在上面哇哇大哭。」
「哦,我好像想起來了。「馨兒笑起來,她羞得低頭去咬嘴唇,不過她整顆心都在笑,笑得停不下來。一股熱烘烘的激流嘩地沖出來,把她沖出了玻璃罩,她好像冬眠了多年忽然蘇醒。
馨兒不敢看找個人,她看見的是他說的句子。
「你真的不記得了?真奇怪,我一看見你,就把那些日子全想起來了。你好好想想,你一定能想起來。要不,回家翻照片,幼兒園的集體照你還有嗎?」
「應該有。」
「我以為你也認出了我?!」
馨兒像驗算題目一樣又看了他一眼。他的臉像初起的太陽,盡是光芒,馨兒不敢看了。
她低頭去轉笑鑰匙圈,心慌,鑰匙圈從指尖滑出去。白雪杉趕緊幫她撿。
鑰匙圈上拴著一隻小熊,腳心刻著馨兒的生日。那是表姐多年前送她的禮物,小熊斷了一隻胳膊,馨兒捨不得扔。
白雪杉把小熊攥在手心裡看。
馨兒知道,從此它不再是一隻破舊的小熊了。
還有那排青煙色的在夕陽下分外端莊的洋樓,那隻掛在梧桐樹上的不知誰遺棄的風箏,那些靜靜的像在深情期待著什麼的不在季節的楊柳。
黃葉滿地,即將零落成膩碾作塵。馨兒不忍心踩,踩上去她會疼,像是踩住了自己的心。她蹦蹦跳跳尋找空地方,像小時候跳格子。
世界還是老樣子,可是一切換了表情,水靈靈明晃晃地在閃光。
馨兒搖搖晃晃一股似火又似冰的情緒擁堵著她。
7
石橋彎彎,青磚台階,欄桿粗朴。橋下一邊是菜場,一邊通向古寺。古寺寥落,袈裟黃的矮牆上終日探出一片幽深的綠,馨兒喜歡。但她只願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地喜歡。
白雪杉每周都在橋上等她,他們會一起喝杯原味奶茶。師大在菜場那頭,他樂意陪馨兒穿過鬧哄哄的菜場。
菜場賣什麼的都有,紅的西紅柿、綠的菜秧、糖炒栗子、烤紅薯、炒花生、蓮花糕……
馨兒一路聽這個人講幼兒園的事,咯咯咯笑。馨兒只剩下笑了,馨兒長這么大就沒這么笑過,她常常把眼淚笑出來。一遍遍問,真的,是真的嗎?
馨兒在他的敘述里回到了五六歲,那些被湮滅的好時光啊,她差點忘了。後來她們碰上一個捏糖人的,熱糖絲眨眼功夫變成了鳳凰、蜻蜓、飛燕……
白雪杉買了一直糖喜鵲舉在手心,馨兒嘎嘣嘎嘣咬著吃。迎面急火火地飛馳而來一輛摩托,多虧他一把攬住她。
集體照泛黃了,馨兒胖嘟嘟地頂著大紅蝴蝶結,一半身子縮在白雪杉後面,從他肩上探出來的目光怯怯的羞羞的。照片上他們的確相依相伴,像一對人群里的孤兒。
8.
馨兒總盼著去強化班,她像一輛停不下來的風車。心裡已然沒有害怕和憂郁。她把車騎得像飛,長頭發飄起來,柔柔地撲打著肩,她能體會什麼叫翱翔。她望著這個秋天望著這個終於美妙起來的世界咯咯咯地笑。
她的笑是從心底開出來的花,分外嬌羞。才出現在唇邊,馬上又躲閃到那排閃光的bei齒里去了。馨兒不得不常常抿住嘴。
馨兒之前一直不愛笑的呀。
那個畏畏縮縮躑躅不前的小孩,終於無所畏懼地跑開來了。馨兒才知道自己原來有一部分一直不肯長大, 她愁腸百結猶豫不決好像等的正式這一切。
馨兒做了幸福的娃娃,她立於這個人的掌心,真正是掌上明珠了。
「那時候我們還喜歡玩什麼?」馨兒像孩子一樣刨根問底。
「我們喜歡玩飛——我抱著你原地轉圈,你又喊又叫。明明害怕,可是等我把你放下來,你又要再來。」
中文系門前都是樹,馨兒跨過長長的石階,總要繞到樹間去發會兒呆。抱著那株高大的龍柏,她情不自禁地轉起圈。
馨兒想起來了,小男孩攔腰抱著她,她靠在他懷里,旋轉,旋轉,世界都在飛速旋轉。他的小胳膊像一條結實的細繩子,她還想起他嗷嗚嗷嗚的喊和憋得通紅的臉。
馨兒每每尖叫,老師都會把眼睛瞪大了批評白雪杉,甚至罰他站牆角。
這些細節馨兒永遠也聽不夠,她竭力地啟發他,一遍又一遍。
那個綳著臉蹙著眉冷冰冰的馨兒,現在嘻嘻哈哈一口氣跑上了幸福的雲端。
8.
馨兒總盼著去強化班,她像一輛停不下來的風車。心裡已然沒有害怕和憂郁。她把車騎得像飛,長頭發飄起來,柔柔地撲打著肩,她能體會什麼叫翱翔。她望著這個秋天望著這個終於美妙起來的世界咯咯咯地笑。
她的笑是從心底開出來的花,分外嬌羞。才出現在唇邊,馬上又躲閃到那排閃光的貝齒里去了。馨兒不得不常常抿住嘴。
馨兒之前一直不愛笑的呀。
那個畏畏縮縮躑躅不前的小孩,終於無所畏懼地跑開來了。馨兒才知道自己原來有一部分一直不肯長大, 她愁腸百結猶豫不決好像等的正式這一切。
馨兒做了幸福的娃娃,她立於這個人的掌心,真正是掌上明珠了。
「那時候我們還喜歡玩什麼?」馨兒像孩子一樣刨根問底。
「我們喜歡玩飛——我抱著你原地轉圈,你又喊又叫。明明害怕,可是等我把你放下來,你又要再來。」
中文系門前都是樹,馨兒跨過長長的石階,總要繞到樹間去發會兒呆。抱著那株高大的龍柏,她情不自禁地轉起圈。
馨兒想起來了,小男孩攔腰抱著她,她靠在他懷里,旋轉,旋轉,世界都在飛速旋轉。他的小胳膊像一條結實的細繩子,她還想起他嗷嗚嗷嗚的喊和憋得通紅的臉。
馨兒每每尖叫,老師都會把眼睛瞪大了批評白雪杉,甚至罰他站牆角。
這些細節馨兒永遠也聽不夠,她竭力地啟發他,一遍又一遍。
那個綳著臉蹙著眉冷冰冰的馨兒,現在嘻嘻哈哈一口氣跑上了幸福的雲端。
9
強化班有三個眼睛女生,老是在課間跑過來找人。找誰不肯說,只是一味地往教室里望。
馨兒注意到了,中間一位又細又長,兩邊的矮矮胖胖,她們總是肩並肩橫著走,清一色的黑框眼鏡,清一色的面無表情。
馨兒漸漸覺得這三個人跟自己有關。雲端上的馨兒,撲稜稜的,像是遭遇了一群烏鴉。
那天她在洗手間,那三個女生在水龍頭邊唧唧喳喳:
「白雪杉昏頭了,眼光怎麼這么差!」
「就是,他一定中了她的迷魂計!別看那個女生悶聲不響,這種人最有心計。」
「唉,他喜歡誰不好,我們哪個不比她強?這哥們的眼光真丟我們的臉!」
「就是,我說他這學期怎麼突然忙起來了,要不是你們告訴我,打死我也不相信他會喜歡這種人?!」
馨兒看也沒看那三個女生,自顧自嘩啦啦洗手,憤怒地關水,抽身離去。
衛生間的門被她撞得哐當哐當響。
她能想像她們可惡又可笑的樣子。
只是,等她明白了原委,一腔憤怒最終轉移到那個人身上。
沒放學,馨兒拎起書包就跑了,她居然逃了課。她把書包死狗一樣摜在肩上,拚命地往外跑。
馨兒不知要去哪裡,她誰也不想見,尤其不想去菜場。
下了橋,馨兒像預約好了似的,拐進無人問津的古寺。一股熟稔的清幽和靜謐母體一樣裹上來。馨兒死命往深處去,直到望見那棵老銀杏,她撲上去猛烈地哭起來。
馨兒不知哭了多久,只覺得是把心裡的一切搗毀了砸碎了,隨著熱辣辣的淚珠兒吐盡了,她才歇下來。
古寺上面的天空格外安閑,一隻藍脖子的鳥悠然飛過,掠過那片枯黃和濃綠,彷彿掠過了這個冬季。
樹下一口枯井,井旁一叢褐色的老藤秘密交纏,對面廟堂門口蹲著一對石獅子,憨憨地望著她。
灰濛蒙的格子門鏤刻著一副對聯:「一花一世界,三藐三菩提。」
好一會兒,門里出來一個尼姑,青衣青褲提著掃帚。馨兒起身退去,沒走既不,後面卻傳來一聲喊:「小姑娘,請等等。」
「你丟東西了!」尼姑追上來,厚嘟嘟的掌心托著小熊鑰匙圈,她笑吟吟的,滿身慈悲。
10
馨兒著了涼,夜裡發高燒,一會兒冷一會兒熱,飯吃不下,喝水都吐,整個人縮在被子里,彷彿要死了。
細菌從喉嚨侵蝕到肺,馨兒病了兩周。這場病真是時候,她得了理由可以不去強化班。
馨兒再去,人瘦了一圈,下巴尖尖的。媽媽心疼,安慰著說:「病過反倒更清秀了。」
馨兒設想了種種退場,只是沒料到,她走進那排高大的梧桐樹下,迎面就遇見了那個人。
他和三個女生有說有笑地走過來,他沖她們嬉笑的樣子,依然該死的那麼親,那麼熱。
女生先發現了馨兒,她們不安地縮起脖子,爭著對白雪杉擠眉弄眼。
白雪杉幾經周折才看到馨兒,四個人的目光復雜的一起朝她望。馨兒昂然地走過去,眼睛斜斜地去望天,就當她們不存在。
「馨兒!」白雪杉追上來的時候,後面像跑著一條狗,「馨兒!這些天你到哪裡去了?「
馨兒甩開找個人,冷冷地,用了她全部的力氣,一口氣沖到教室。
白雪杉後來等在橋上,馨兒就去乘3路車。等他再等在車站,馨兒又沖進菜場。馨兒躲來躲去最終讓白雪杉明白了,她生他的氣了。
於是,白雪杉逮著機會就跟馨兒說:「你聽我解釋好不好?」
這句話後來成了白雪杉的口頭禪,馨兒活像聾了盲了。
最後一次,白雪杉從橋上追到菜場,瘋子一樣喊:「你聽我解釋,她們是我的好朋友,我們小學初中都是同學,我們都在校劇團,她們對你沒惡意——」
賣東西的和買東西的一起看它他們的稀奇,直到他撞翻了一攤子蘑菇。
馨兒把決絕與冷漠堅持到底,白雪杉是拿她沒辦法了,馨兒自己也拿自己沒辦法。
兜了一圈,馨兒又變成了一棵自燃的樹,獨自沖著雲霄冒青煙。
這個陰冷的冬日,表姐留起了長發,穿紅戴綠喜滋滋地准備做新娘。
「你是真的高興?」馨兒疑惑。
「當然。馨兒,我收回我的話。其實,上帝為我們每個女孩都預備了一個王子,他在適當的時候適當的地方等著我們。只是我們要等得起,到時候信心滿滿地走上前。」
表姐甜甜蜜蜜,說出來的句子一串一串像冰糖葫蘆。
11
期末考試馨兒下滑了十多名,班主任找媽媽談心。
媽媽有氣無力的,不像生氣:「沒關系的馨兒,成績上下浮動很正常,你們老師啊就是緊張。媽媽相信你會進步,只要把問題找出來。」
馨兒周身火燙,她低頭在本子上寫驗算。媽媽哀哀弱弱的聲音里有一種厚實的東西滲過來,像在熊熊的火爐旁披上了羊毛毯。
寒假,馨兒白天去強化班上課,晚上讓媽媽補課,她得利用假期把功課趕上去。沉浸在學習中的馨兒,宛如一架性能很好的潛水艇。
謝天謝地,白雪杉沒來打擾她。那三個女孩倒是常碰面,馨兒淡淡的,不再鬧什麼情緒。
馨兒還愛看《天線寶寶》,當他咯咯咯重新笑起來的時候,她像看電視一樣看清了自己——她原本喜歡潔凈和單純,天線寶寶式的。而且她沒那麼脆弱,她會像窗外的樹,風一陣雨一陣,只當滋養。
表姐大喜的日子,馨兒請了兩天假,稀里糊塗去當伴娘。鬧哄哄的婚禮上,馨兒奇怪地想起那個老太太,想起她齊整整的白發,豁了牙的嘴,長滿裂口的手,她笑起來像菊花一樣盛開的臉。
還有那一籃子亮亮的濕漉漉的荸薺。
真不知道她從哪裡來,如今消失在何方。心心念念地,馨兒想起一首舊詩:
人生到處知何似?應似飛鴻踏雪泥;泥上偶然留指爪,鴻飛那復計東西。
12
「田馨兒你終於來啦!」
馨兒回到強化班,三個戴黑框眼鏡女生就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,唧唧喳喳像吵架:
「對不起,為什麼不該發那種議論。」
「我們是白雪杉的好朋友。」
「白雪杉孤單單的,父母不在身邊。我們和他一直是鐵哥們。」
「白雪杉今天上午飛日本,這兩天他一直在找你,你怎麼偏偏缺席啊?!」
「本來他要和我們一起來找你——可惜——」眼鏡兒們的眼睛一起晶晶亮亮。
「他的信。」上課鈴響了,天地間忽然只剩下馨兒。
馨兒拿著信往外走,太陽明明晃晃地烤著臉,讓人疑惑是夏天跑過來的太陽。
馨兒穿過那排梧桐,跨過彎彎石橋,繞到靜悄悄的古寺,她坐到那棵老銀杏樹下。
馨兒:你好!
難以相信就這樣和你說再見。
更難以相信你突然變得如此冷。
知道我為什麼一直記得你嗎?因為你曾經那麼暖。
當年父母雙雙去日本留學,外公外婆把我送進師大幼兒園——我像一個棄兒,沒人理我。是你,田馨兒,你跑過來牽住我的手,你對我甜甜地笑著。你是我心中的天使。這些年你一直是我心底最美好的記憶。
一直沒機會告訴你,大人們正在給我辦出國手續,我就要成為一個「父母雙全」的孩子了。我將告別這個城市,告別你。
你不理我這些日子,我明白了一點:世界沒有我或沒有你都沒關系,但我們的世界不能沒有真心相待的朋友。
我要去努力了,為了長長的以後。我要讓你笑,像小時候那樣讓你幸福地飛。這是我的夢,帶著夢想出門,心裡總是踏實。
如果你還認我這個朋友,不妨聽我一句建議,時尚有許多許多真情值得珍惜——只要張開懷抱,其實你可以擁有很多,甚至整個世界。別躲在一個人的世界裡啦,走出來吧。
知道嗎,我喜歡你笑。當年小小的我抱著你飛,你的笑讓我多驕傲!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是有用的。
記住,你笑起來整個世界都會笑。
我相信你能笑起來,因為我知道在你堅硬的外殼下面有一顆最柔最美的心。
笑吧,我在雲端看你。你不是最愛看天嗎?從此我就在你的雲端,你笑起來,我會看見的、
不信你抬頭試試。
另:送你一隻小熊,我把它掛在中文系樓前的銀杏樹上,讓它陪你,時時刻刻。
一個真捨不得離去的人
白雪杉
這個上午,馨兒在黑板上總是看見薄薄的雲天。
第三節英語課,老師讓大家寫卷子。沙沙的一片筆頭在響。憑空地,馨兒聽見了嗡嗡的飛機聲。
窗外陽光明媚,馨兒彷彿看見了那銀色的一點橫空出世,它劃過藍天,劃過她的心房,翩然消失在雲端。
馨兒愣了一下,鋼筆在卷子上沁出大顆是墨,像一朵渾圓的淚珠。
13
樹上的小熊和馨兒的那隻一摸一樣,腳心刻著她的生日,只是多了一件粉紅色的寫滿「HAPPY」的裙子。
太陽漸漸移到藍紫色的西天,深情款款地作別。那是冬的;落日,圓圓的,紅紅的,靜靜的,無限安詳。
老銀杏光禿禿的繁華落盡,深褐的枝杈畫出原始的簡筆,稚拙素凈。一隻撲扇著藍白色翅膀的喜鵲飛過,雲端上展開一幅絕美的畫,是馨兒從未見過的。
這是冬的傳奇嗎?還是凋零的傳奇。原來所有的凋零不過是為了下一場繁華。
馨兒望得痴了,她把小熊套在指尖上轉,不覺輕輕笑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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